汤钊猷院士：“控癌”应消灭和改造并举，游泳与买菜可写入处方

　　肝癌，一直以来以侵袭性强、死亡率高著称。 肝癌的发病及死亡人数中的近一半都在中国。在诸多人的认知里，肝癌＝绝症。肝癌真的是绝症吗？目前这些“杀死癌症”的手段有效而无害吗？精准医学对于肿瘤完全适用吗？日前，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肿瘤学家汤钊猷在暨南大学复大肿瘤医院为该院医护人员们做了《洋为中用能否超越——质疑是超越的前提》的主题演讲，分享了其多年来在肝癌的研究治疗上“从质疑到超越”的经验成果，阐述了“中国式控癌”的理念和对策。

　　他对医务人员们说，“对西方医学，既要学习，又要质疑，洋为中用，才可能赶超世界水平。质疑不是否定一切，肯定长处，同时找出问题，做针对性的研究，而是一分为二看问题;质疑是补台，不是拆台；质疑的目的是进一步提高疗效。”

　　肝癌不是绝症，早诊早治5年生存率从3%上升至44%

　　汤钊猷院士在中国最早开展了肝癌普查，提出了 “亚临床肝癌”、“小肝癌”概念，研究成果“小肝癌的诊断与治疗”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主编的《亚临床肝癌》是世界第一本关于早期肝癌的专著，任两届国际癌症大会肝癌会议主席，连续三版为国际抗癌联盟主编《临床肿瘤手册》的肝癌章……

　　他介绍，在70年代，肝癌被认为是急转直下的绝症。对此，他们提出了一系列的质疑并经过十几年的努力，通过早诊早治这一策略的实施和推广，我国肝癌的5年生存率从40年前的3%上升到了44%，肝癌患者中早期患者的比例从1%提升到了近50%。在一部分生存期在20年到48年的肝癌患者中调查发现，60%得益于早诊早治。肝癌从不治之症变成了部分可治之症。

　　他表示，中国肝癌患者五年生存率的大幅提升，编写肝癌诊疗规范等国际话语权的提升，意味着我们从应用国外技术（如甲胎蛋白）出发，通过质疑、研究和实践，实现了疗效的超越。

　　“转移肝癌模型系统”是汤院士团队从质疑到超越的另一个案例。癌细胞为什么会转移？ “种子与土壤学说”影响最深远，其认为种子（癌细胞）需要在合适的土壤才能生长。汤院士对此进行了逆向的思维，土壤能不能影响种子的性能？这一次的质疑与思考产生了3项新的技术，通过13年的实践，“转移肝癌模型系统”获得成功，20年来，这套系统陆续被全球200多个研究机构应用。从模型中，首次发现α干扰素可以预防肝癌转移复发，提高肝癌切除后生存率。

　　“控癌”应消灭和改造并举，游泳与买菜可写入处方

　　如何对抗癌症？“消灭肿瘤”仍是目前治疗癌症的基本策略。对此，汤院士表示，目前这些直接杀灭肿瘤的治疗，不管是手术、射频消融、介入、放化疗还是分子靶向治疗，都有着两面性——杀癌同时又促使残癌“反跳”。研究发现，几乎所有的杀癌疗法都会导致残余肿瘤因为缺氧、炎症和抑制免疫变得“更凶残”，恶性程度提高，残癌转移和发展更快。因此，“抗癌”应转为“控癌”，在这条路上，“应消灭与改造并举”。他说，“我们质疑‘斩尽杀绝’战略，并不是否定杀癌的作用，而是要既肯定‘消灭’的作用，又要找到弥补杀癌负面问题的办法。”

　　汤院士介绍， 目前已经发现了很多办法，如合并应用分化诱导治疗“策反”癌细胞，合并应用抗炎治疗改善癌细胞所在的微环境等。他表示，这些治疗本身并不能杀癌，单独使用对于肿瘤无用，但是与“杀癌疗法”合并，可以减少肿瘤播散，抑制癌细胞转移，延长生存，这就是“改造”的治疗。他总结了改造的总体的策略——改造残癌、改造机体、改造微环境和综合改造。

　　汤院士强调，癌症并不是一种疾病，而是多种疾病，全身性的改造非常重要。2011年，他在《消灭与改造并举》一书中提出一个问题——“游泳和买菜能否做为处方？”如今，他肯定的说，“可以！”

　　实验表明，身患肝癌的老鼠，不游泳的活了60天，游泳的活了70天，过度游泳的活了50天。这是为什么？汤院士解释，适度游泳可以增加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可以抑制肿瘤，减少转移，提高机体的免疫功能延长生存期，但是过犹不及。调动患者的主管能动性，进行适度的运动非常重要。

　　在洋为中用的同时，汤院士还建议中西结合。他说：“西医治癌主要看肿瘤，而中医则主要看癌症病人；西医注重微观和局部，中医注重宏观和整体；西医注重消灭肿瘤，中医注重调整机体……其实都不够全面，如果结合起来不是更好吗？”

　　癌症是个“移动的靶”，精准治疗别盲从

　　汤院士说，“精准治疗”是近年来医学界的一个热词，精准医疗的概念对病人和支持肿瘤研究的机构很有吸引力。然而，癌症不是一种疾病，而是多种疾病，不同的病人病情各异，异质性非常强。可以说，癌症是一个移动的靶，这意味着精准医疗受到限制。

　　正如2016年《自然》杂志一篇文章所说：“精准策略没有给大多数肿瘤病人带来好处”，“肿瘤的精准治疗仅仅是一个有待证明的假说”。“最好的结果是，在一小部分病人中看到短暂的病情缓解。而绝对会发生的，则是副作用和昂贵的治疗费用”。

　　另一篇发表在同期《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文章指出：“只有3-13%的病人能够找到‘精准’的药物。即使用上了配对的药物，也只有一小部分(30%)病人有疗效”。因此，汤院士表示，对于“精准医疗”，既要学习，也要质疑，不能盲从。（通讯员：王普、胡青；图片：廖茂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