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生命签证的日子

受访人：罗楠

年龄：34岁

婚姻状况：已婚

职业：部属研究院科研人员

关键词：宫颈癌筛查

　　我从小就害怕生病，可能从上初中时看日本电视剧《血疑》时就开始了。

　　去年早上，我发现内裤上有血迹，马上反应这时不该来月经呀？第三天大便之后，血量增加了，我觉得这不是好事情，再翻书发现在“子宫颈癌”的那一章里明确写着症状之一是：“大便用力后出血”。我立马慌了，打车就去了医院，挂了号直奔妇科门诊。

　　接受检查时，听到医生说，“呀，你宫颈糜烂得挺厉害呀！”心里一紧，她又说，“怎么早不来治疗呢？”马上又说，“呀！出血怎么这么多？”我吃力地抬着身看她紧张地从一个台子上找棉花止血，换了几次棉花之后又让跟着实习的男医生去另外的房间取棉花，我当时濒临绝望。躺在那张本来就让所有女人恐惧的床上，再听医生这一惊一诈的，我紧张得下床都哆嗦，心跳得咚咚的。医生让我从检查床上下来后，随后递给我一张单子，让我过几天来取结果，我看到单子上写的是巴士涂片检查，看到医生在上面写着：查C。这下，我彻底慌了，学过几天英语的人都知道啊，C是Cancer的缩写啊，这不更证实了我先前自己的猜测吗，我肯定是得宫颈癌了！

　　我撑着发抖的身子走到医生面前，问她是不是情况不好？医生低着头一边写病历一边对我说：“那很难说，得看病理检查的结果才知道是不是有癌变。”我感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远了，越来越小，我自己也一点点远离地面升高了，飘起来了，浑身都被汗湿透，我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别是要休克吧？”下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被这个医生吓晕了。

　　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我们单位的人都在，因为我的病历上写了单位的名字，医院打电话叫来了我的同事。好几个医生围着他们问我以前得过什么病，我一下子就预感事情大了，我的病闹大了，以后的所有事情都要被这个病打乱了，家庭、孩子、工作……我听到我的同事问给我检查的医生，她还是那句话，“那可不好说，得看结果，有的看着没事结果很严重，有的看着严重结果没事儿……”我就不明白，医生怎么就不能说句安慰我的话，让我等结果的这些天先好过一点又怎么了？非要弄得特别科学似的，一点善良的谎言都不肯撒？

　　我想不通怎么一个检查要那么长时间呢，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时间得发生多少事情！在等结果的日子里，我的出血症状始终存在，不过，那时，我对出血没那么紧张了，好像事情都已经有结果，只是等待一个证实而已，我甚至盼着赶快得到一个癌症的诊断，好赶紧躺在手术台上，把子宫全部切掉，是活是死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别再让我这样“等待执行”就行了。

　　我按照医院安排的时间去拿化验结果，说好上午十点送到的，我九点就去了，既希望早点看到结果，可是又害怕看到，反正，心跳得咚咚的。化验结果还没出来，我坐在走廊上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寻找穿白大褂的走路急匆匆的人，我想那可能是送结果的人吧，他拿着我的“生命签证”呢，可是，一个又一个的穿白大褂的走路急匆匆的人来了又走了，却都不是我要等的人。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结果也没来，我去问医生，医生说，上午不来就是下午来。天哪！他们很随意的回答就让我又煎熬了一个上午。我又等到下午4点，检查倒是送来了，我哆哆嗦嗦的在单子里找我的名字，但是没有！那些写着“未见异常”的检查单轻易地就从我的手中滑过去，将好运带给陌生的原本是共同命运的人。我问医生，没有我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医生说，一般都是分两拔儿送的，有的人可能要等到周五。我的煎熬又延长了两天。她嘴里说的“有的人”不会就是“有问题的人”吧？周五肯定是我的最后期限了。

　　我还是一早就去了医院，我一去医院，就听到医生说，你的诊断结果出来了，我几乎是失态地一把抢过诊断单，看到上面一行清晰的字迹：巴氏II级，宫颈靡烂（中度）。这就是说我根本没得癌症！我觉得自己像准备了足够的气力要举起一个非常沉重的东西，结果换成了一个轻飘的物件，勇气或者说心理准备都被挫败了，但是我仍然瘫在了椅子上，没有用武之地的勇气乃至情绪仍然被真真实实地消耗掉了，没有用上，也没有留下……

　　[采访随笔]

　　体检很重要，这是女人们的共识，然而，多数女人怕妇检却也是一个共识，妇检搞得女人们心烦意乱，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怕妇检？我们到底怕什么？

　　一位女友说，妇科体检与最稳秘的性有关，所以恐怕是触及到了99％的女人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那根神经是复杂、隐秘的，它从情感、精神到肉体全面的让你不适。

　　走进医院的妇科诊室，有几个女人不战战兢兢？那里人来人往，人声喧哗，毫无私秘，体检本来是为了防护，却让一部分女性觉得妇检完全是以丢失尊严作为代价的，所以她们宁愿选择逃避。最有讽刺意味的是，医院里靠着一块“男宾止步”的牌子想帮女人们守住尊严，可女人们的自尊偏就在这块禁地里迷失了。

　　而一些民营医院可能正是动察到了这样的动向，越来越多的民营医院依靠服务打败了公立医院，民营医院的优势在于私密性强，甚至一人一诊室，一人一医生；开通私密热线等。在这个提倡“女人要学会爱自己”的年代，为自己奢侈一回享受一回尊贵的服务也就让一部分患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民营医院。

　　然而，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明白的是，不要奢望在流水线上作业的医护人员能够肩负牧师和心理学家的重任。当一个专业精湛的医生能够让你活下来，你为什么还要指望他能够充当你心灵的牧师，情感支持，完全可以选择别的途径诸如从家人和朋友那里得到。我们有理由期待，终有一天妇科诊室将成为女人们身心放松之地，而责任不仅仅在于医生，还在于你自己！

（责任编辑：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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