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重现“光明”

　　去年8月间，科里来了一名患有隐脑的艾滋病患者，刚刚31岁。从发病到入院，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小伙子就丧失了听力、视力，失去了得来不易的工作机会。巨大的打击使小伙子什么心气都没了，只剩下痛不欲生。

    看着像木头一样失去生气的小伙儿，大家都犯了难。听不见了，也看不着了，小伙儿随时随地都可能大发雷霆，像个火药桶似的，谁能做好他的思想工作那才奇了怪了。

（北京地坛医院感染二科护士 冯玉菡）

    大家有些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信心满满地站了出来：“没有了听觉、视觉，但他总有感觉吧。只要他有感觉，我就有办法让他感受到什么是关心、什么是温暖、什么是不放弃、什么是希望。”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酝酿了许久，来到他的床前，拉起了他的手，摊开掌心，缓缓用手指在上面写到：“你好，我姓冯，是你的主管护士，是来帮助你解决问题的，你能感觉到我在写什么吗？不着急，慢慢告诉我。”

    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大家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应，就在大家唉声叹气的时候，他突然缓缓地点了下头，沉重说：“能，可以写得再慢些吗？”

    太好了，不理人的患者终于开口了，我的办法奏效了。虽然有些麻烦，但总算有了沟通的渠道。“小冯，真有你的。”顿时，称赞与兴奋填满了病房的每一寸空间。从此，一名主管护士与一位身处黑暗的患者开始了交流和互动。

　　每天的检查项目都不同，我和他之间的交流通过手指和手心传递着。

    传递一：“今天为你做核磁检查，咱们要配合医生，头不要动哦。放心吧，我陪着你呢，能动的时候，我就拍拍你的右肩膀”；

    传递二：“今天咱们去眼科会诊，有一点你可要听好，医生说你的眼睛是好的，只是脑压高，压迫了视神经而已，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传递三：“一会儿医生就要进行腰穿了，到时我拉着你的手，不舒服了就掐我一下，坚持不了了就连续掐我两下，咱们可随时停止。坚持住，你没问题的”。

    指语虽然无声，却能让身处黑暗的小伙子读懂检查的内容，感受到积极的信息，他紧张的心灵也得到了抚慰。

    每一次在小伙子的掌心写字时，我都会在他的耳畔大声复述。渐渐的，我俩的交流越来越顺畅了。小伙子虽然听不到我在说什么，但不知不觉中，他却越来越愿意和说话了。

   “小冯护士，你一定在我耳边喊我呢吧。我虽然听不见。但我能感到你说话时吹在我脸上的气儿。我的耳朵上那层膜好像越来越薄了，我会听见你说话吗？”

    我连写带叫地回答：“能！一定能！”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小伙子恢复了部分听觉，全家人为此激动地抱在了一起。能听见声儿了，他的话像打开了闸门的河水，自然多了起来。他经常拉着我问东问西，说这儿扯那儿，人也开朗了许多。

    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我基本靠喊。虽然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嗓子总是哑哑的，但也喊出了彼此之间的深深友谊。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小伙子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儿，不想说话，人也蔫儿了。不行，这种不利治疗的情绪起伏必须及时扭转，不能前功尽弃。

    下班后，我利用业余时间推着他在花园里散步。

    “天气凉了，你刚来的时候是夏天，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北京的秋天可美了，香山的红叶都红了，等你好了后我一定要带你好好看看北京”，我说。

    “我的听觉恢复的比想象要好，但我知道我的眼睛是再也看不到了。别人以为我听不见，但那天我清楚的听到医生与我家人的对话，说压迫的视神经很难再恢复……”，小伙有些消极，“人做了错事总是要还的，我的错误让我这辈子都愧对家人。我想麻烦你帮我劝劝我父母，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这个坏家伙，听力都恢复得那么好了，还骗我大声嚷嚷，嗓子都喊哑了。你说我容易吗？”我耐心地开导他，“我能够想象出一个人失去光明的痛苦，但我想象不出一个人忽视亲人感受、伤害自己父母的那颗残忍的心会是什么样？”

    看到他专注倾听的样子，我趁热打铁：“你知道刚你来的时候，医生多少次向你的父母交代你随时可能会因为脑疝、感染而出现生命危险吗？你又知不知道你的父母多少次向医生哀求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把你治好，能让你看见、听见吗？他们愿付出一切，绝不会把你抛弃，哪怕你再也看不见了，你也永远是他们的希望啊，你的存在是你父母活下去的信念，为了他们的儿子他们乐观坚强、拼命地支撑着。难道你要残忍的让我去告诉他们你脆弱、你胆怯、你放弃了，来打碎他们的唯一的希望吗？”

    沉默了片刻后，我继续下了一剂猛药：“坚强点，当你听不见看不见的时候，我们都能交流，现在你能听到了，却要放弃，我们可就要爬上山顶了呀！你不能太自私，你没有任何权力让爱你的人失望，懂吗？你是儿子，你是男人，你挺得住。”此时，他早已泣不成声……

　　情真意切的话语、发自肺腑的劝慰终于使小伙子抬起了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此后，她每周都要去“红丝带”与志愿者沟通。我还是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他到花园里散步，感受着清新的空气、温暖的阳光。转眼快过年了，小伙儿也要出院了。

　　一天，我用瓶盖为他做了一个灯笼，他摸着灯笼开心地说：“我要出院了，你快把护士长、主治医生和大家都找来，我要给你们唱首歌。”

    “好小子，要开演唱会啊，还叫大家来，我给你叫去。”

    不一会，医生护士就站满了整个房间，小伙子害羞地对大家说：“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我虽然看不到你们，但你们每一个人在我心中都有一个我想象的美好形象，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们。下面我要为小冯献上一首歌，这首歌代表了我心中护士的完美形象。”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如果我能看的见…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化，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此时，我看着他，泪水顺着我微笑的脸庞缓缓流下。此刻，所有人微笑的脸上都有泪水纵横，但这也是最美的微笑、最幸福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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